为值得纪念的2023年做个总结，以及思考一些关于未来的方向
BLOVEWIND
0.序
我今年四十岁了。
俗话说四十不惑，我虽然没什么大智慧，但熬了这么些年下来，自己的能力界限在哪里，总还是大致掌握的。
自己擅长什么、不擅长什么，哪些短板还能抢救一下、而又有哪些领域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学得会的了，这些问题的答案，都已经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。
尽管不再如当年那般，有着无限的可能性，但与之相对的是，我也知道我能做到一些事。
我想去做。
作为一个中庸之人，在我还更加年轻的时候，其实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克服那些阻碍，去开辟出独一无二的道路。我只能跟随着历史的进程，借助大势的潮流，花费漫长的时间，一点点、一点点地去实现自己的梦想。
这其中有成功的，也有失败的，我不能保证自己做到，只能保证自己一直去做。
毕竟……还有另一句俗话。
“至死是少年”
1.关于《候鸟》，以及DLC的一些事
年初，熬了那么多年的原创作品《候鸟》终于上线了。
发售前，其实该做的宣发也都做了，但直到发售时，愿望单依旧只有1200个，B站的视频播放量也没多少，怎么看都是一副要凉的模样。不过好在首日的销量还不错，悬着的心也算是沉了回去。
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度过了首周，拿到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成绩，原本以为接下来就要开始长期战争了，没想到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神展开——斗鱼的尐表哥、太原杨树、女流66，甚至周[哔——]都先后直播了《候鸟》。
得益于我尽可能本土化、偏写实的创作思路，作品在内容上基本没有什么理解门槛，这几波流量下来，陆陆续续收获了许多新玩家——其中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是从来没有接触过Galgame，没有接触过AVG或者视觉小说的纯新人。
很开心。游戏能卖出去是一方面，更加重要的是，我在国产Gal发展方向上的探索获得了某种程度的认可，成就感满满。
如此这般，将近一年过去，截至到11月30日，《候鸟》在Steam上获得了1926条评价（通过Steam直接购买产生的评价有1784条），其中好评1901条、差评25条，好评率98.7%；在小黑盒上的评价是9.6分，467人评分；Bangumi上的评价是7.2分，171人评分；VNDB那边，因为今年改了排名算法，之前一度达到了加权后8.32分，冲到了总榜94名（虽然只有9个评分，评分人数排名11769），目前经过算法再平衡之后，停留在了7.99分、251名的位置上（评分人数13，排名10206）。
这个成绩我非常知足了。可能唯一的遗憾在于《候鸟》几次与中文恋爱游戏大奖失之交臂——2021年的时候遇到了主办方的漠视，2022年没人提名，到了今年，这个大奖它索性不办了，就很无语。
无论如何，总而言之，借着这股东风，《候鸟》已经收回了全部的外包成本，如果抛开我自己的时间成本不提的话，可以说是回本了。
我曾说过如果差不多能够回本就去制作DLC，年初的时候以为这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时间，现在看来，算是意外之喜。
不过与此同时，压力也随之而来。
在发售之前，制作组最初的预想中，《候鸟》如果要做DLC，就是做一个大概一两万字的后日谈，讲一讲叶雨潇和梁芷柔在十年以后的某个时间点的一段日常，是一个很小的发糖段落。但是作品发售以后的反响出乎了我们的预料，大家的热情让我不得不认真重视这个DLC的“补全”意义，某种意义上来说，也让这个DLC的内容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独立游戏作者的个人表达，很多东西都必须去重新设计。
我能够理解大家想要的，虽然有些难度，但我会尽力回应这份期待。
最终，DLC决定在原本的设计上进行扩容，体量大约是本体的一半左右，也就是8万字上下、6到8张CG这样，有新的人设和场景，内容基本覆盖了《候鸟》本体结束之后十年间，两个人经历的很多关键节点。大学篇的占比可能不会那么大，事件也比较分散，但都很有意义。
目前故事的大致框架、CG规划和人设初稿都已经做完了，从明年年初开始，会逐步推进，争取在2025年与大家见面。以及明年大概会开一下《候鸟》的实体版众筹，做一些包括DLC内容在内的周边，满足大家的需求。
2.关于短篇新坑《将这思念传达予你》
8月份的CNGal茶话会上，我在公布《候鸟》DLC立项之余，也公开了另一个新坑，百合题材的短篇视觉小说《将这思念传达予你》。
我对这部作品的定位是废萌，多少有点……开倒车的感觉。
是，也不是。
说是，是因为我确实没有按剧情作那样去卷剧本，虽然也认真做了设定，但整体上还是先射箭再画靶子，剧情重点放在了日常贴贴上面，什么剧情深度啊故事曲折啊都被放在了次要位置。
说不是，是因为废萌其实真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。可能读的时候会觉得这就是一堆白开水流水账，但这种叫个起床能起3000字的废话文学，对于文字的节奏把握有着很高的要求，就类似于网文，文笔辞藻无所谓，但是节奏崩了，那对不起，整个作品就是不合格的。
难度不高，但需要专门训练。我打算锻炼一下自己。
另外，做这样一个作品，也多少有点自己的小算盘在里面。
首先我是个百合党（虽然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，已经被某些极端纯粹派除你豚籍的样子），自己不做一部多少有点对不起自己。
其次，如前所述，废萌其实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写好的，国G这边一直很难做好废萌，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吃了不能突破法律限制的亏，但就像有些人也觉得我国高中生活十分无聊所以写高中的国G不可能写好一样，其实这多少算是一种固有的偏见。如同《候鸟》之于国G本土化一般，我想用这部压缩了成本、提高了制作速度、遵循现有规则框架的作品，来尝试一下国产废萌作的道路。如果能走得通，那对于正在进行创作的人来说，未尝不是一个值得借鉴的方向；如果失败了，那也问题不大，自我满足+我亏得起，头铁就是了。
最后，也是比较微妙的一点——我打算挑战一下自己的下限。
《候鸟》做完以后，我曾反思了一下，扪心自问：你以后的作品能不能都保持这个水准、甚至更进一步？
答案是说不准。《候鸟》既有长时间的打磨，又有取巧的方法，这种结果不太好复制，即便是我自己再来一遍，可能也不行。如果我背起这个包袱，每次都用《候鸟》的标准来要求自己，那精力投入未免会有点吃不消，而且一旦不成功，心态的反噬也会很严重。
我需要寻找一个投入产出的平衡点，而且要抛掉这种心理上的包袱。
《将这思念传达予你》这个项目，纯粹是出于我的个人兴趣而设立的，我可以接受她的上限不够高，并且以此探索自己在低能耗的情况下，至少可以做到一个什么程度。
3.在那之后
接下来就是一些关于对未来的思考了。
由于在中文语境下，Galgame、文字冒险（AVG）和视觉小说（NVL）经常会被混用，所以在这一段的开头，我们先来统一一下名词解释：
按照我流泛Gal游戏分类法：Galgame，Gal是girl的俚语形式，在日语环境一般会写成“美少女ゲーム”，无论英、日，翻译成中文，都可以理解成美少女游戏。顾名思义，以“美少女”为题材/卖点的游戏，差不多都可以被囊括进广义的Galgame。至于文字冒险（AVG）和视觉小说（NVL），则是游戏形式的划分方法。
为什么要先来明确一下这个词义呢？因为我接下来马上就要讨论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，也就是——
“业界药丸”
对，业界又㕛叒叕药丸了。这一次不单是日本本土的业界问题，更是连带着国G也在经济下行的大环境下迎来了一波低谷。有朋友统计了CNGal资料站上广义上的美少女游戏Steam平台评论数，2023年新发布的作品里，排名靠前的几位大概是这么个画风：
须知CNGal判定一个游戏是不是Galgame，标准可是比我的这个定义还要宽松一点。
但实际上，像是《火山的女儿》这样的作品，尽管Galgame玩家一般来说认为属于《美少女梦工厂》的精神续作，但普遍来说，大家还是会把她直接归类到独游的范畴里去，国G这算是舔着脸去攀亲戚。
无论如何，从这个已经扩大化了的表单里不难看出，在2023年，纯粹的国产视觉小说/文字冒险游戏相当低迷。
抛开《候鸟》不提，纯粹的不带玩法的作品，今年卖得最好、评价最多的是琉璃花糖的《要来电百合吗》，紧随其后的是靠着宣发硬推上去的《孟德大小姐与自爆少年》，而这两者的评价数都只有300多条，与前面几名有着相当巨大的差距。
视觉小说作为一个以阅读为主的载体，越来越无法适应这个时间碎片化的时代了。
手机的普及干掉了纸媒，而视频媒体的兴旺则挤压了长文字的生存空间。今年文字冒险这个游戏类型的亲戚——互动剧场突然异军突起，《完蛋！我被美女包围了！》成为了谁都没有想到的搅局者，而从那之后突然“被冒出来”的“百万Galgame玩家”更是让老玩家们一脸懵逼：我是什么玩家？我玩的是什么游戏？我想玩什么游戏？
互动视频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，这个类型和Galgame或者说和二次元结合也早有先例，往早了算可以追溯到Konami的两部《刃之舞任性桃天使》，以及后来索尼的《拥抱季节》，还有最最有名的《School Days》……不过整体来说，数量不算太多。
毕竟做动画成本太高，不容易回本。实际上Galgame一直都有这个毛病，作为日本二次元文化下属的亚文化——宅文化的再下一级分支，这个圈子过于小众了。
小众的市场养活不了许多精英，所以进入新世纪以来，相比突飞猛进的电子游戏技术发展，Galgame其实是在做适应性退化，就像毕加索画牛一样，从业者精准地找到了Galgame的核心要素，把这部分发挥到了极致，其余的部分则大可抛掉。
如我流分类法定义的那样，Galgame的核心是“Gal”，是美少女，再进一步直白点说，是性（无论是追求的过程还是结果）。
90年代的Galgame有着各种各样的玩法，和现在的主流游戏其实没有任何区别，你能想到的游戏类型，那时候Galgame都有。然而复杂玩法的研发是需要烧钱的，随着市场无法支撑，开不了源，那就只能节流了。
在这样的大背景下，以Key社为代表的泣系作品给业界找到了一条相对廉价且切实可行的出路，给Galgame续了一口气的同时，也给自己的坟地挖开了一铲土：从那之后，除开基本的“够不够涩”之外，“剧本”占据了这类游戏评价标准中的绝对重头。
尽管这个时代依然有大量保持着阅读习惯的人，但更宏观一点来看，文字依然是打不过视频的传播速度的。而Galgame既然做不起二次元的互动视频，就只能尽量去卷演出，即便如此，两者在表现力的上限上依然有着非常本质的差别，这么些年下来，AVG/NVL类的Galgame依然很难出大圈，只能吃二次元红利的边角料。
而国G则要吃日系二次元边角料的次生流量，更惨的是，因为法律原因，国G连业界最基础的“涩”也没法真正去碰，只能顶着各种原教旨主义者的鄙视，艰难地蠕动。
所以我们这个时候翻回头再去看表单，就会看到几乎所有国G的头部作者，要么是一开始就在做广泛意义上的独立游戏（只是因为主角/题材是美少女），要么就是做AVG/NVL做出一些成绩、有了余力之后，立刻就去冲击玩法，哪怕是碰个头破血流，也要去闯一闯。
像我这样打算继续赖在AVG/NVL圈子里的作者不算太多，不过即便是我，也打算在多做一些技术积累以后，挑战一下玩法的领域。或者说，除去《将这思念传达予你》这样的几万字小短篇之外，我也不会再去做完全没有玩法的作品了。
如果《候鸟》的DLC在2025年左右顺利完成的话，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，我会再启动一个全新的大坑，方向已经有了，这两年可以先细化一下想法。
当然，要说创新，肯定还是谈不上的，可能更像是《火山的女儿》的那种复古，在某个早年Galgame的基础上，结合现代的一些理念，去重新唤醒那种玩法。虽然可能是缝合怪，但我争取把它全缝了。
希望一切顺利。
4.终……以及新的序
新的一年即将到来，已有的光荣与未来的梦想，依旧交织在一起，等待着每个人的抉择。
前路漫漫，道阻且长，但国G依然在拼尽全力去奋斗，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——我们会想起，十二月随身携带着春天。
